9.1.10

活著


  其實我放了一個很長,相對地很長,很長的假期。

  就如木村一樣,這個悠長假期,我什麼也沒做,卻有著非比尋常的重要性。


  小時候,在家吃飯,我負責洗碗。那時家貧,冬天洗碗是一件苦差,因為沒有暖水系統,水冷得要命。

  正常的洗碗程序,起碼過清水三次,皂泡才能清洗乾淨。我總會藉著媽看電視,怱怱過水兩次,馬虎了事。但媽的確是洗碗界的高手,令我每次「揸流」都失敗,還會被訓話一番,要是家人吃了那些皂泡怎麼辦?


  12月,香港出了一張叫「SLOWNESS」的專輯,第一首派台歌叫「活著」。作曲,徐偉賢。作詞,編曲,監製,周博賢。主唱,謝安琪。

  把耳塞戴上,躺在床上,安琪媽媽倔強的桑音開始對我說教。聽著,望著天花。聽著,地動山搖。聽著,雙眼通紅。


  假期的某個下午,小魚旦來我家作客。

  我明白,安琪媽媽在吒叱所說的一番話。她感謝家中的孩子,用自己細小的身軀,努力去認識這個世界。

  那一整個下午,我變回孩子,和小魚旦玩著各式各樣成人眼中無聊的事物。那怕是電燈的開關,那怕是對著風扇大叫,那怕是把眼睛閉上,靜聽我們自己的呼吸。

  孩子眼睛所看到的世界,都是新奇而美好。

  我曾經為黃燈抱不平,對紅綠燈不屑。我曾經為五支旗桿加油,要是他們不再支持下去,戀人就不知在哪相約。我曾經對從前雜貨店養的了哥說話,問牠所吃的米,是否和我所些的都一樣。我曾經每隔數小時,就把垃圾放進家中的垃圾箱,我擔心它會肚餓。我曾以為浮雲是外公的煙斗所噴出來。我曾以為家旁的草地是張飛壇,會帶我環遊世界。我曾以為天邊星宿的開關和我家相連。我曾以為,我這一生都不會改變,所看到的世界,都是新奇而美好。


  平安夜,我回了公司和同事吃火鍋。喝飽吃醉,就是清理時間。我一股勁兒把用具拿去清洗。

  同事問我為何一邊洗碗,一邊傻笑。

  「水,很暖。」我說。


  我懷念過去每段簡單的小幸福。

  「水,很暖。我,活著。」


  這個悠長假期,我什麼也沒做,只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決定。